无疾
无疾而终。
——罗天涯。
文/苏陌安
段天真去往台湾之后，他就真的沉默了。
不说话，不张望。或许还有不想念。
缄口不言的后果就是他一个人爬上后山看日出想大喊一声的时候，发现自己再也叫不出来。
他成了哑巴。
听得见，说不着。
涉白给我讲他的故事的时候，我也终于想起他。
秦浅。
我曾经称兄道弟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反目的朋友。
有时生活就是这样，你以为忘记了的，某一个时刻只需要经过一种微小的媒介，便能回想起所有，哪怕涉白一直对我说的是他，而不是秦浅这个名，但我还是能够听出是他。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句话当真说的对。
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也可能会来。
期盼的，惶恐的。
都将到来或者退去。
就像段天真，就像秦浅。
只要时间还存在，我们便一直如此。
认识段天真是一个偶然。
然后成为必然。
她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漂亮的在公园看见她时，秦浅转过头对着我激动的说，天涯，这个女的太漂亮了，漂亮的我不知道用形容词来形容她。他的牙关打颤，然后跑到她的身边搭讪起来。
你真的是没有绅士风度。
这是她对秦浅说的第一句话。她的脸有点红，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因为害羞。
他确实没有什么绅士风度，拦住她时说的第一句话就能听出来。
他说，美女，我是秦浅，你叫什么?直白的话配合他身上穿的沙滩装，表现的像个流氓。
电视剧里经常这样演。
两个人第一次相遇基本都是大吵一通，然后通过时间慢慢改善关系，最后来个悲剧或者喜剧收尾。
这个套路在现在看来，也是差不多的。
除了，秦浅没有钱。
虽然没有绅士风度，但他还是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这一幕我很自然的收入眼底。然后就看见他屁颠屁颠的跑到我的身边把额前的刘海一束说，本大帅哥出马，哪有搞不定的美女。
确实是搞定了，而且速度比得上音速。
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牵手。
第一次亲吻。
然后确定关系。
这些事我没有看见，但我却知道。
每一个进程，秦浅都会在完事之后告诉我。
每次说完他都会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天涯，我们是兄弟，我的消息你总应该第一手掌握。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们为何会反目。
我们曾经那么好。
如果不是涉白。
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便见到了她。
淡妆，低眉。低着头在车站候车室玩弄着手机。
我提着背包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我。
我们很久不见了，细数的话应该是两年。
我是来投奔她的。
她在这里有一家很小的贸易公司，不算富裕，但也自给自足。
当我打电话告诉她我去她那做事的时候，她很直接的就答应了，只说让我去买票，到了给她电话，她来接我。
涉白总喜欢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我。在公司没有人的时候，她总喜欢用手托着下巴怔怔的看着我，确切的说是我的眼睛。
她说，罗天涯，你的眼睛真漂亮，可惜太远，看不清，看不透。
我笑着说，我是天涯，我在的地方就是天涯，你就算和我捱得再近，相处的距离也还是天涯。
涉白告诉我秦浅失声的事情是在我来这个公司两个月之后。
在那之前，我已经和他决裂长达一年。
在这之前我们没有任何的联系，是故意还是无意，我也说不清。
我想起他。
我也终于想起我们决裂的理由。
是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太清澈，容不得杂物。
有些事情真的是说不明白。
林宥嘉都在唱，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如果说谎，或许便不会出现这之后的那些事。
有些事，说不出口，便成了秘密。
等到揭穿，便会成为某些事情的导火索，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于越演越烈。
我是有秘密的。
但我知道，不止是我，他们也有秘密。
秦浅有，涉白有，段天真也有。
我对他说，秦浅，不要把爱情看的太重要，人生除了爱情，还有理想和面包。
这就是导火索。
细小的，甚至是半透明，透过空气就会消散的存在。
但它就是成为了我们之间的导火索。
我还是想不清楚那句话为何会成为我们决裂的理由。
但我想，我应该不能将段天真一直想去往台湾的事告诉他。
毕竟，那是段天真自己的事，她不和秦浅说，自有她的理由。
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我们是兄弟，在一起相处了二十年。
矛盾或许来自于一瞬间，又或者来自于这之前通过时间累积起来的一些微小的不需要言明的事，之后经由某一个微小的事引发，之后决裂。
我和秦浅的矛盾就是段天真。
我以为时间能将一些事让人自然遗忘，然后修补曾经出现过的裂缝。但我低估了爱情的力量，它就像是一个储存了大量能量的容器，总能爆发出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算我和秦浅还有涉白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朋友，但在它的面前，我们长达二十年的友情也不堪一击。
涉白如此。
秦浅也是如此。
我至今还记得涉白离开前看着我的眼神是这样，决绝的目光里透出绝望，我甚至于不敢像以前那样摸她的头发，然后用力扯下一根转身就跑。我和秦浅也是这样，只不过相比涉白，我们之间多了一个段天真而已。
但导火索，都是爱情。
这狗日的爱情。
我忽然有点想念秦浅。
就算我还记得他对我说的老死不相往来，但还是不能成为阻止我想念秦浅的理由。
时间是良药，能治愈曾经你和我都说过的话。
不管是海誓山盟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对涉白说，这是病，没用病理，找不到来时路。
于是回不去。
无疾而终。
